喜欢朴同学是很久之前的事-昏狼 短篇完结
喜欢朴同学是很久之前的事-昏狼
C1
雪后的晴朗天气难得一见，除去彻骨的寒风让人心情稍有不爽外，倒也算得上个起床后拉开窗帘便会心情愉悦的好天气。裴振英把雪糕棍从天桥上扔下去，看着远处的红晕变成锈色，栏杆上浮着一层被晒的软绵绵的积雪。他用手按了按，积雪中间出现个被手指热度灼出的小坑，指腹上便沾上了几滴蓝色的水珠儿，顺着长了的指甲滑下去。
裴振英坐在栏杆后的长椅上，下巴缩在毛线围巾里。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日记与一支水笔，却一直不受控制的流着鼻水。卫生纸被他攒在手里，时不时对着发了红的鼻头抹上一把。手指也被冻的瑟缩，笔尖在网格纸上使劲的蹭了两下，却怎么也写不出字来。裴振英塌下肩膀，又把水笔从天桥上扔下去了。他把日记本重新塞回书包里，吭吭哧哧的站起来。鼻头被刮伤的红痕太明显，裴振英对着橱窗里自己的脸发出长叹。回家后怎么跟妈妈解释呢，这个位置被蹭伤有些太蹊跷了吧。他只得再次进入旁边的药店买了几个创可贴，打算回家谎称伤口是被同桌的尺子刮的。
他没有打过群架的经历，被朋友的电话喊去时他只是以为有急事，便揣了几张积攒下来的零花钱向案发地点跑去。结果上来就被围堵，脸上被结实的挨了拳头。原来朋友是想叫他来帮忙的，没想到竟连他一块儿揍了。结束后这位本不太熟的好友问他，难道你不会打架吗？裴振英摸着脸上的伤口嘶嘶的倒吸冷气，他摇摇头。
朋友说：有人传你很会打架。裴振英偶尔也听到过这样的传闻，可他一直没找到机会澄清过。于是他也呼出一口气来，对朋友说：你看到了，我连还手都不敢，更别说打架了。
其实对于这个年纪的高中生来说承认不会打架听上去有些过于胆小怯懦，于是裴振英也后知后觉的后悔起来，他把自己身后的连衣帽盖过头顶，绕过路边的绿化带走入胡同。朴知勋似乎刚刚放学，他向来礼貌，遇到裴振英也理所当然用不咸不淡的官方语气打着招呼：你回来了。裴振英怕被他发现脸上的伤口，把头低的更厉害，声音透过围巾闷闷的传进朴知勋的耳朵：嗯。朴知勋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平时你好像都回来的很晚。裴振英知道他只是在一同走进楼道时与自己进行着必要的寒暄，于是也漫不经心的回答：就是放学早。
你受伤了？
裴振英不得佩服朴知勋的火眼金睛，他稍稍闪躲开朴知勋的目光，往电梯的另一角钻了钻，试图把脸掩住：没有。朴知勋说我看到了，你鼻子上有个创可贴，脸上也有一个。
他又忽然凑近了裴振英，在后者未防备的状态下盯着他的脸说：仔细看还有淤青，你去打架了？裴振英慌忙否认：没有。但是脸上的伤似乎在呵斥他你这是在狡辩，他也的确是在撒谎。朴知勋盯得很死，裴振英马上就破功了：……嗯。
你不怕被你妈妈发现啊？
我告诉她是尺子刮的。
你怎么会去打架啊？
……我就是去帮朋友……
裴振英。
干什么。裴振英听到对方忽然叫他大名，一时间有些紧张。
你别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朴知勋似乎十分严肃，他穿着笔挺的校服，领结与门襟都整理的平平整整。虽然长着一张温和的脸，但面露愠色，站在那里也显得威严。裴振英咽了咽口水，顿了几秒才涨红着脸反驳“你管我”看上去的确毫无气势，对方也耸耸肩膀，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道：
当然管你。
……
你忘了是谁一年级时拿着粉色的自动铅笔向我表白来着？
裴振英忽然像踩了尾巴的猫，低声恐吓道：闭嘴！朴知勋又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开玩笑表情：说着玩你还当真。裴振英走出电梯，心里恨恨的想：我跟你很熟吗，干嘛每次都用这件事调侃我。朴知勋也恢复成面无表情，冷冷的关闭电梯门。
你打架了？
刚进门后就传来裴母的一声惊呼，裴振英被强行脱下帽子与围巾，小脸上写满了挫败。
C2
朴知勋学习挺好的，这是裴振英在有限认知内对他最大的了解。他总是在周末去网吧或者出门打球时看到朴知勋拎着手提包去上辅导班，或者在学校重要典礼上见到他穿着礼服站在主席台上，手里拿着演讲稿面无表情的发言。事实上，他一直觉得朴知勋是个相对冷漠的人，彬彬有礼也是论证其特点的重要依据，而不是一个神乎其神的“温文尔雅”便能一言蔽之。况且朴知勋做事严肃易认真，对待自己这个邻居也不常拿出好脸色。如果一定要用活泼来形容他，那便只有偶尔提起的“粉红笔表白事件”才能稍稍渲染一下加以辅证，裴振英觉得朴知勋不过是想捉弄自己，毕竟最讨厌这件事的自己实在一时拿不出什么话来进行反驳攻击。
不想跟你计较。于是裴振英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也尽量避免与他见面。
雪完全化尽之后的第二天，裴振英上学前看到自家门把上挂着一包消炎止痛药膏，总不会是父母买的，他心中模模糊糊猜到一个答案，又觉得自己是睡糊涂还未清醒才会有所想法。外面的天还未全亮，今日的温度降到了零下七八，他的鼻水流的更厉害，手上总要紧紧捏着一包卫生纸。脸上的伤过于显眼了，同桌问他难不成你昨日去哪里斗殴，裴振英跟同桌关系还算近，可以卸下包袱做出放松姿态，垮着脸说：XXX叫我过去帮忙结果是去打群架……我就挨揍了。
疼吗？
还行。
你没还手啊？
我哪打得过他们那么多人。裴振英想想就觉得丢脸，摆摆手说：不提了。同桌也知趣的闭上嘴，又扭头做数学作业。裴振英也跟着写了会儿作业，却还是没来得及交给课代表。放了学还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臭骂一顿，原因是昨天逃课去做了什么。
裴振英丧的厉害，一整天都没怎么讲话。等做完值日步行回家，手中还紧紧握着卫生纸，他正痛苦的擤着鼻涕，却在拐弯处碰到朴知勋推着那辆白蓝相间的山地车走过来。裴振英一想起昨天的事还是难免郁闷，生怕他再次旧事重提，迅速的打了招呼就要逃走，却被身后的人叫住：裴振英。
裴振英冷汗涔涔，朴知勋问：挂在你家的消炎药你用没用。裴振英本来都把这件事忘了，经他一提才回忆起清晨时分自己在门把上看到消炎药时的诧异心情与大脑中迅速闪过的可疑人选，居然与面前这位正确的对上了号。他后知后觉的感到羞赧，仿佛被提前得知了什么心事。于是他愣愣的回复：……还没，还没来得及用。朴知勋了然点头：哦。裴振英站在原地，等待朴知勋离去后他就回家。
朴知勋转过身：你愣着干什么。裴振英说你不回家吗，他拽着书包带子，正可怜巴巴的吸着鼻涕。朴知勋回头冲他笑笑，不可否认实在是太过欺诈。更可恶对方语气狡黠，还有一丁点的幸灾乐祸：
一起走啊！他对裴振英喊。
C3
他把朴知勋的话当成了无意义的调侃，还是独自一人进行上下学，在路上偶尔看到朴知勋的时候也是默默跟在其身后不打招呼。明明是无意义的话，裴振英想，可他却总是感觉到自己希望对方可以忽然回头再看到他的同时叫出他的名字，并邀他一起上学去。这样也不算践行了之前朴知勋说过的那句请求，在裴振英看来，那是半真半假，或者说对方只想逗弄自己——
——毕竟自己嘴笨的厉害。
裴振英在临近寒假的倒数第三个周末，慢吞吞的行走在斑马线上。朴知勋的山地车在前面飞快骑行。裴振英缩了缩袖子，把脸又往围巾里缩了缩。他太怕冷，从秋天还未完全结束的时期就已套上了厚重的棉服，感冒终于好了些，手心里不用一直攥着卫生纸。裴振英忽然记起早上忘记吃感冒药，去旁边的便利商店买了一瓶水吞药。药片被他放在天桥的栏杆上，就着清晨的太阳一口灌下。还没咽的完全就被朴知勋拍了肩膀。裴振英回过头，恼怒的拧着眉毛，看上去很凶：吓死我了！
你感冒还没好？
朴知勋刚刚在天桥下停了车子：我发现你很喜欢走天桥，明明走个斑马线就到学校大门了。裴振英又软下脸来，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原因告诉他：我乐意。朴知勋也不答话，自顾自得向前走了几步，转过头看裴振英并没有想追赶上来的意思，又冷漠的踏了几步，下桥走了。
裴振英把矿泉水装进书包，在听到远处传来上课铃声时才飞快的跑了起来。这下终于有了理所当然的原因去追赶朴知勋的步伐，只不过他运气不好，入教学楼前的操场十分空旷，没有半个人影。裴振英迟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罚站。
朴知勋的消炎药之恩他总想找个机会报答，或者说他实在不喜欠人人情，可裴振英老是踌躇，磨蹭了快一个月都没找到任何答谢方法。他觉得朴知勋老是在自己面前拽得没边儿，在消炎药后有愈演愈烈之势，倒还不如赶紧讨好了他，这样自己也能在对方攻击自己时做出理所当然的反驳。
裴振英最终还是选择了俗套的物质满足，他给朴知勋买了一大整包的零食。他实在不知道该买什么给他，抱着零食莫名其妙出现在朴知勋面前时也遭到对方的疑惑与惊吓：你送这个给我做什么？他扬着眉毛看他，笑的非常温柔，似乎裴振英不管说出什么不像话的道理他都能马上接受。裴振英也受其蛊惑，老老实实的回答：上次你帮我买了消炎药。那人的笑脸看上去有些假了：那为什么送我零食？
我不知道送什么。
零食我不要，你跟我来。
朴知勋又把车子重新上锁，带着裴振英进入学校后街的一家餐馆。裴振英知道对方大概是要自己请他吃饭，可他不饿，直接想去柜台付了饭钱。朴知勋说你干什么去，裴振英又扭过头来：我不想吃饭。
那你陪我吃不行？这句话不想命令，更像是邀请。裴振英坐到朴知勋对面，掏出自己的感冒药来。朴知勋说：要吃过饭才能吃药的。
裴振英愣愣的：我不知道。朴知勋说：书上都这么说，不然对身体不好。他递给裴振英一双筷子，裴振英只得就范。他真的怕病情严重，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寒假结束后就要进入高三最后的学期，裴振英的成绩不好看，总是愁云满面。他想回家看电视，犹豫的起身说我能不能先回家。朴知勋也放下筷子说我不吃了，要跟裴振英一起回去。回家时路过一家文具店，朴知勋把车子停下拉着裴振英进去。裴振英就想学霸怎么还有逛文具店的习惯，那人就指着第二排最顶层的自动铅笔货架给他看。那支粉红色的笔居然还在出售，裴振英再次双颊通红，蹩起眉毛看向朴知勋。后者摆出一张可恶又无辜的脸：
你想要感谢我，送这个给我就行。
回去的路上裴振英一言不发，或者说他本就跟朴知勋说不上几句话。朴知勋拿着笔推着车子踱步，在拐弯处的五金店门口问：用不用我载你回去？
裴振英坐上他的后座，手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朴知勋问他：你为什么跟我在一块就这么冷淡。裴振英在后座听得一愣，头皮发炸：你不也是一样。
可你是别扭，我感觉你明明想跟我说话。
裴振英咬牙切齿，说话还磕绊了几句：你少自作多情。因为面相的原因，裴振英凶起来还是挺有威慑力。果然朴知勋又一言不发了，裴振英从车座上跳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跟朴知勋为什么总是不欢而散。朴知勋没有等他，一溜烟骑入了小区后的黑暗里。裴振英把没喝完的矿泉水从书包里拿出来，仰着脖子灌完了一把把瓶子扔进长椅旁的垃圾桶。冷空气钻入鼻孔镇的脖子也冷飕飕，哈出的气氤氲成白色的烟雾在台灯的照射下变成细小的粉尘，风一吹就消散了。
C4
因为成绩的缘故，寒假时裴振英也被母亲塞去朴知勋家里补了几次课。两人除了学术交流其他语言实在寥寥，裴振英在他面前总是放不开胆量，偶尔在解出题后才能露出几个相对生动的表情。朴知勋也不想主动谈论起什么与学习无关的八卦，难得严肃的给他补了几次习。只不过那个粉红色的笔实在太跳戏，裴振英觉得它扎眼，仿佛在告诫自己跟他曾有过一段多么精彩的限定性剧情。可那说白了不过是儿时玩笑，稍微成长一点便觉得心智还未成熟的年纪所说的话不过是引人发笑的幼稚行为。可是朴知勋今天似乎又起了兴趣，在裴振英刚刚解出一道数学题欢呼雀跃时忽然抓准时机问他：你一年级时为什么会喜欢我？如果是玩笑话裴振英也可以打个哈哈过去，但那人虽是面上带笑，眼睛却奕奕的紧盯着裴振英的面颊。好像不说出什么答案两人又会陷入尴尬，裴振英不想回答，脸上只差写着“可怜”两个大字。
朴知勋放过了他，问他想不想吃橘子。
裴振英点点头，一口气吃了五个。朴知勋说你不怕上火吗，他家暖气烘的人燥热，裴振英穿着一件薄毛衣靠在椅背上放空，然后才反应有点慢的回应：没事啦，不会上火的。
……
那就好。
朴知勋低下头，顺着的眉眼容易给人留下善良的印象，裴振英虽不否认这点，但他觉得朴知勋其人性格跟外表还是不太符合。可是这样看着也容易被迷惑，裴振英都不知道自己已从偷窥转变成了正大光明。在被人拍打肩膀时才终于缓过神来，朴知勋说明天就是新年，你有什么计划，要回老家吗？
裴振英摇摇头：今年不回去，爸爸在出差。朴知勋问他要不要一起下楼放鞭炮，裴振英不会放鞭炮，想了想还是拒绝。朴知勋竟叹了口气，失望的收拾了桌上的习题册与纸笔。裴振英也知道自己该回家了，生疏的道了个谢，背上书包回去。
朴知勋却先他一步套上了棉衣外套，他把拉链拉到了最上面，甚至还扣上了一顶看上去很傻的毛线帽子。裴振英觉得他这样戴帽子很像女生，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起来。朴知勋知道他笑什么，他懒得打嘴仗，也拿了一顶帽子递给他：那我们去吃饭。
现在没几家店是开着的。裴振英泼他冷水。朴知勋不信邪，下了楼发现街道上果然空空如也，只有几家便利商店盏着昏黄的灯，连店员都做好了时刻下班回家的准备。两人走着走着竟走到学校门口的天桥上，可惜今天没有夕阳可以看。街道尽头的云彩变成沉重的藏青悬于天空之上，朴知勋问他：为什么每次我要走的时候，你都不跟上来？
你忽然问这个干嘛？
就是忽然响起来，上次看你在这吞药……
……你这话说的像我要自杀。
当时看上去真的很像。朴知勋扒了扒头上的帽子：我等你吃完药想跟你一起走，你都不跟我一起走。
你不说清楚呀！裴振英提高了嗓门。
晕，这样还不够明显吗？朴知勋也提高音量。
……
为什么啊？他今天似乎要赶尽杀绝了。裴振英不想说，扭过头敷衍回复一句：不为什么。他以为朴知勋会生气的不再讲话，或者岔开话题与他讨论其他更加无聊的琐事。但他跟朴知勋实在不是可以讨论琐事的关系，他就自暴自弃的站在一旁，等待着朴知勋说我们回家。朴知勋却在他放松戒备时凑近了他的左脸颊，对着沉下去墨黑色的天，和头顶星点的橙黄色灯光下亲了下裴振英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亲的这个位置，本是冻的生冷的皮肤忽然被烈火点燃，裴振英觉得自己快要像对面升起的烟花一样炸开了。不喜欢吗？朴知勋第一次慌乱了手脚，竟然使用俏皮语调说了几句抖机灵的话：要不你亲回来？裴振英没答话，然后忽然抓住了朴知勋的脸，想要结实的回吻了一口。
但他还是败下阵仗，又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朴知勋没有耐心了，他问裴振英，语气都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到底能不的勇敢一点啊？裴振英冷笑道：比如呢？你有说清楚什么吗？
……
没有。朴知勋扭头走了。裴真英也气的发抖，恨恨的踢开脚下的小石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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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知勋报考的学校离家很远，垮了大半个国土让裴振英望而生怯。走之前两人还神奇的吃了一顿饭，裴振英又感冒了，手里一直攥着卫生纸不放。分开前朴知勋又问他：你一年级时为什么会喜欢我？
觉得你像姑娘。裴振英说的实话。
朴知勋也不计较，哈哈一笑：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裴振英摇摇头：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
朴知勋递给他一盒感冒药。裴振英心里挺不是滋味，他没告诉自己为什么喜欢走天桥，原因是裴振英喜欢看朴知勋每天把自行车停到天桥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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